温辞的白月光回国后,我一夜之间从他的心尖宠变成撒谎成性的替身。
舞蹈首席被剥夺,我被送回乡下。
再出现在温辞公司楼下时,我断了右腿,皮肤粗糙黝黑,再也不能跳舞。
却还是捧着他送我的舞鞋,来奔赴我们的五年之约。
嬉笑声响起,许珺身穿我定制的舞裙挽着他走出来。
温辞的目光扫过我,突然驻足:
“这瘸子的身形和你一模一样,但体态不如你。”
他宠溺地搂紧了许珺的腰肢。
鞋子摔在地上,我望向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,突然笑了。
原来我拖着残躯所遵守的约定,结局只有一句“不如你”。
1
透过春风,许珺的裙摆拂起一抹鱼尾的弧度,美不胜收。
这是我和服装师反复沟通了一个月,才定下的细节。
但现在无论是舞裙还是温辞,都回归到原本的位置。
我终究只是个替身。
咽下两口血腥,我佝偻着腰捡起舞鞋。
一只手却猛地伸过来,死死抓住鞋子的另一端。
“这鞋子你哪偷来的!”
思念了整整一年的温辞突然出现,我怔住,下一瞬他就用了力。
舞鞋被他抢走,细细端量。
很快他就更加愤怒,居高临下地痛斥:
“说,这是你偷来的,还是夏锦书送你的!”
我张了张嘴,话到嘴边却莫名鼻酸。
离得这么近,他竟然也认不出我。
也是,我在乡下被晒得黝黑,皮肤上都是伤痕。
凌乱的长发遮住半张脸,整个人瘦了二十斤。
单是凹进去的脸颊,都不会让人联想到我是曾经光芒万丈的夏锦书。
见我不说话,温辞招招手,他的助理跑过来。
但他的眼神还是盯着我:
“派人去环路村找夏锦书。”
“当初她把我送的所有东西变卖挥霍一空,唯独留下这双鞋,必定是为了再卖个好价钱,不可能随随便便给一个瘸子......”
“你亲自把她送去警局,让警察去盘问!”
我一惊,下意识转身就跑。
但我断了右腿,刚跑出去就被助理按在地上。
挣扎时吼出沙哑难听的嗓音,含混不清:
“别送我去警局,求求你......”
助理讶异地抬起头:“温总,她好像是个残疾人。”
温辞刚要开口,手机响了。
许珺撒娇的语气传过来:
“阿辞,不是说好陪我去买榴莲,你怎么又跑回去工作?”
温辞柔和了眉眼:“你今天还有表演,确定要吃榴莲?”
“表演完再吃,不可以吗?”
他轻轻笑起来:
“可以,你想做什么都可以,在原地等我,我马上到。”
挂断电话,他快速扫过我,把舞鞋交给助理。
“先放车上,别让珺珺看了伤心。”
“至于这瘸子,带去废舞室,等珺珺的表演结束再送她去医院。”
说完他大步离去,再没有一丝停留。
而我直到被助理带去废舞室,耳边仍旧盘旋着温辞的声音。
为了再见到他,也为了五年前我们在舞台上许下的约定。
我拼了命逃出环路村,拖着断了的右腿,佝偻着腰,一步步奔向他。
但我忘了。
温辞始终是那个光风霁月的温辞。
可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他捧在心尖上娇宠的舞蹈首席夏锦书。
我是瘸子,是个残疾人,是不如许珺的替身。
“你在这里等着,别乱跑。”
助理锁了门就走了。
我拨开眼前的头发,发现这里是温辞第一次见我的地方。
那时他坐在角落里看我跳舞,眼眸明亮。
结束后拉住我的手,红着脸说了许多爱慕我的情话。
我们在一起后,这里就成了我的专属舞室,他是我唯一的观众。
曾经,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
直到许珺回国,我成了人人耻笑的卑劣替身。
扶着墙起来,我找到我藏在钟表后面的钥匙。
再次打开休息室的门,里面呛鼻的灰尘让我猛烈咳嗽,嘴里的血腥气更加浓烈,呛的我差点当场窒息。
但很快我就适应,在杂乱的梳妆台前翻出一个相框。
照片里,我在舞台上跳天鹅湖。
温辞独自一人坐在台下,直直的望着我。
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们两个。
相框右上角还留着温辞的字迹:
“五年后的今天,温辞要再看一次夏锦书的天鹅湖!”
如今正是五年后。
我跳不了天鹅湖,他也认不出我。
我轻叹一声,把相框塞进衣服。
一声沉闷而恐怖的质问却突然在我身后炸开:
“你怎么会有夏锦书休息室的钥匙?”
2
相框压在我胸口,我连喘息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温辞眼角的愤怒里多了些探究:
“你跟夏锦书是什么关系,钥匙是你从她那偷来的,还是她给你的?”
我用力咬住嘴唇,就算咬出鲜血也不肯回答。
见我不说话,温辞揉了揉眉心,回身环顾着这间已经许久不曾踏足的地方。
曾经,这里还是舞蹈团里最豪华的休息室。
他为我请来最好的服装师,根据我的体型定制了无数件舞蹈服。
但现在衣架上的衣服都破败泛黄,灰尘满布。
就连梳妆台上昂贵的化妆品也凌乱不堪。
那时的镜子前,我拉着他的胳膊撒娇,央求他陪我去吃榴莲自助。
他宠溺刮了刮我的鼻尖:
“都是舞蹈首席了还这么馋,你想吃,我找人送过来就好。”
那时我满心欢喜,巴不得日夜和他黏在一起。
可当许珺回国,他厌恶的眼神仿佛一汪冰水,将我冻结成冰。
“连喜欢吃榴莲都是在学习珺珺,夏锦书,你究竟有多少是真的?”
我咽着血腥气,透过镜子看到我弯下的腰背,和脏污的脸颊。
右腿扭曲着,脸颊深凹,像一具骷髅。
蓦地,我抖抖身子撇过头。
就算是我自己都无法接受我变成这样,如果我告诉温辞,他会有一丝心疼吗?
门外有人进来。
“温总,原来您在这,许珺姐的表演快开始了,她到处找您。”
温辞应了声,听到那个女生疑惑的说:
“这是谁啊,眼睛和夏锦书有点像。”
脚步停住,温辞在我慌乱的后退中转过身。
那双慢慢染上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我,仿佛要把我看穿。
我努力埋下头,不想被他认出来。
半晌,他冷笑一声:
“夏锦书就是靠着跟珺珺一样的身形模样得到她想要的东西,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成为一个又丑又驼的瘸子。”
“她要真变成这样,早就投湖自尽了。”
舞室的门被锁上,我抓紧了胸口的相框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原来时至今日他也认定,我是故意模仿许珺的一切,故意接近他。
当年他不信我的解释,如今嗤笑我的丑陋残疾。
五年之约,果真成了一个笑话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从休息室后门离开。
这是只有我知道的通道,直通舞台观众席后门。
舞台上,许珺穿着我定制的舞裙正在跳天鹅湖。
灯光追随中,她在伴舞中央宛若一只真正的,骄傲的天鹅。
而我奋力想要直起腰背,感受到的只有筋骨碎裂的痛楚。
掌声雷动间,温辞当众为许珺献花,许珺笑意灿烂,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脖颈。
天作之合也不过如此。
我落寞的扶住墙,想就此离开,却不料一转身撞上以前的同事。
相框顺着衣角掉到地上,她惊讶地喊出声:
“你谁啊,怎么偷夏锦书的东西!”
3
温辞几乎是冲过来抢走了相框。
“哪来的!是不是从刚刚的地方偷出来的!”
我张着嘴想解释,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这里有一半是舞蹈团的观众,另一半是曾经和我朝夕相处的同事。
在这里承认我是夏锦书,无异于让我去死。
“不是。”
我努力扯出两个字,别人听着却只是在哼哼。
有个小孩笑了:
“妈妈她好像一只在鞠躬的蛤蟆,说话好难听啊!”
其他人也笑,只有温辞盯着相框里的我们。
再抬眸时,他竟多了丝杀意:
“难怪你能进休息室,原来是夏锦书派你来的。”
“除了我,只有她知道这相框后面有一张两个亿的银行卡。”
“一年了,她居然还不死心!”
我慌了,单腿也越发支撑不了我的身体,连忙抬手想扶墙,一只细嫩的小手突然攀上我的手腕。
僵硬地转过头,许珺正温柔笑着:
“阿辞,你别这么凶,她只是不小心拿错了。”
“你先去我休息室歇会,我带她吃点东西,她肯定饿坏了。”
见她过来,温辞的剑拔弩张立刻变得柔和。
他叹了口气:“你又心软,之前有人偷了你的项链,你非但不追究,还把她送去自家公司工作。”
“算了,我拗不过你,但她手脚不干净,你小心点。”
许珺的指甲掐在我突出的腕骨上,我惊恐地向温辞伸出右手。
温辞,救救我,她会杀了我的。
她真的会杀了我!
可嗓子里的血腥根本咽不完,不管我怎么喊,都只是含混不清的嘶吼。
最终,我还是被拖到一处仓库。
门刚关上,她就抄起门后的高尔夫球棒,毫不犹豫对着我左腿狠狠砸了下来!
“啊!”
许珺嗤笑着把球棒高高举起,再用力落下——
一棍,两棍。
不知道砸了多少下,我的左腿也彻底失去知觉。
鲜血在我腿下蔓延,我失神地望着已经发了疯的许珺,恍惚间又回到一年前的环路村。
温辞点燃一支烟,面上没有半点表情:
“舞蹈团只需要一个首席,你本来就是靠手段占了珺珺的位置。”
“夏锦书,从你模仿珺珺来接近我开始,就该想到会有这个结果。”
“以后,你就在这村子里过一辈子,放心,看在过去的情分上,我保你吃穿不愁。”
我跪在地上不停解释,我发誓我没有模仿,可他全然不信。
到今天我依然记得温辞离开时的决绝,和不久后许珺带着烧火棍进来时,我心底的恐惧。
“冒牌货抢了我的首席,还想抢我的男人?”
“你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,别人的东西不准碰!”
“哦我忘了,你早就没有爸妈了,那正好,我送你去跟他们团聚!”
她用铁铲打断我的右腿,愤怒吼着我不该觊觎她的温辞。
又把烧火棍上抹了生石灰,捅进我的喉咙。
“听说你连声音都跟我很像,你凭什么!”
“去死,夏锦书,你给我去死!”
那天我被折磨到休克两次,又被冷水浇醒。
许珺疯狂地在我身上发泄,说了无数次要我死,最后却留了我一条命。
“让你就这么死了,未免太可惜。”
“这村子不错,适合你。”
说完这话后,她命人把我对折塞进水缸,扔到院子里。
我在那个水缸里待了两个月,吃喝有人喂,却不许出来。
等到被放出来的时候,已经再也直不起腰了。
“夏锦书,你以为你逃出来找到阿辞,阿辞就会心疼你?”
恶魔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,我回过神来,看到许珺在笑。
“你做梦。”
高尔夫球棒扔到我已经血肉模糊的腿上,她理了理衣服走出去。
桌上平板正播放着她休息室的场景。
只见她面色不悦的走进去,温辞立刻起身问她怎么了。
她轻轻哼了声:
“阿辞,有人说刚刚那个小偷像夏锦书。”
“你该不会,还对她余情未了吧?”
4
我感觉浑身痛得厉害,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。
却还是死撑着,想听到温辞的答案。
平板里,温辞有刹那间的愣神,但很快又无奈地将她搂进怀里。
“怎么又胡思乱想,我都把她送走了,怎么可能还余情未了?”
许珺缩在他胸前,眼神望向摄像头:
“可是我刚回国的时候,好多人都说夏锦书跟我一模一样,还有人说你移情别恋,真的爱上她了。”
温辞的大手在她后背拍了拍。
嗓音软的像是能拧出水:“那是我一时糊涂,你不在,就被她趁虚而入。”
“阿辞,你爱过她吗。”
我屏住呼吸,连腿上的痛楚都忘了。
可平板里,温辞毫不犹豫地摇摇头。
“我爱的只有你,怎么会去爱一个替身?”
“珺珺,她不管怎么模仿,都比不上你的千分之一。”
最后的一丝希冀,就这么断了。
我仰头望着天花板,面如死灰。
在水缸里靠着和他的回忆活过来的日子。
被强迫吞下生石灰的日子。
和我从看管我的人那里逃出来时,欢呼雀跃的日子。
这一刻全都变成了我荒唐的一厢情愿。
他从未爱过我,他对我说的那些情话,不过是因为我像他爱的人。
可他不该跟我许下五年之约。
如果我没有这份执念,或许会在发现自己是个替身的时候,立刻抽身。
而不是走到现如今的境地。
门打开,许珺冷笑着下命令:
“给她灌药,至少,现在她还不能死。”
我被强迫着吞下安眠药,再醒来时,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狭小的屋子。
两条腿都没有知觉,双手被绑在身后,喉咙痛到极致。
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。
我又见到在环路村看管我的人,他打开电视,冷着脸说:
“许珺姐让你亲眼看着她和温总结婚,等仪式结束,就让你解脱。”
电视里闪过许珺华丽的婚纱,温辞一身高定西装,在看到她出场的瞬间红了眼眶。
“珺珺,我爱你许久,今天终于得偿所愿。”
许珺细细擦拭着他眼角的泪水,哽咽着:
“阿辞,这一幕我也等了好多好多年。”
他们在亲友的见证下交换戒指,深情拥吻。
掌声透过电视传过来,纵使我已经麻木,却还是忍不住落了泪。
在我和温辞相恋的几年里,外人都说杀伐果断的温辞只有在我面前,才是温和的、有人性的。
我也以此为傲,觉得这是他爱我的证明。
可后来才明白,那份温和在许珺面前,一文不值。
他会全然相信许珺的哭诉,相信我的卑劣模仿。
也会因为娶到自己心爱的女人,而泣不成声。
许珺说得对,我一个替身,有什么资格得到他的爱?
在父母去世后,我曾把温辞当做我后半生全部的依靠。
可实际上这个依靠不属于我。
也从未属于过我。
电话响起,许珺得意洋洋:
“到时间了,她可以死了。”
后脑勺一阵疼痛,脸颊上的泪水尚且没干,我就沉沉昏了过去。
婚礼结束后,许珺嘴馋又说想吃榴莲。
温辞笑着帮她揉揉脚踝,然后亲自去超市买。
刚走出去没几步,电话响了。
“温总,我在环路村找了好几圈,都没找到夏锦书。”
温辞皱起眉:“我派去保障她吃喝的人呢,领着工资不干活?”
助理犹豫着,却又有些着急:
“那些人都失踪了,温总,您要不还是来一趟吧,这里到处都是干透了的血,就连水缸里都有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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